庄丁们在地里劳作,采摘辣椒。
青红青红的辣椒,用来做泡椒。
大红辣椒一部分用来做豆瓣,一部分用来做剁辣椒。
刘珩第一次看见活着的辣椒,太稀奇。
“原来辣椒长这个模样。”
“殿下以前没见过?”叶慈鄙视他,见识少啊!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土包子。
“见过。京城有人将此物当做花卉种植。本殿下一直以为这是花卉,还想着你还挺有闲情逸致,竟然想到种植花卉出售。万万没想到,这竟然是辣椒。”
他是偷偷摸摸尝过辣椒的滋味,没想大长这个模样。
哈哈哈……
叶慈放声大笑,“不怪殿下。南方沿海一带,最开始大家都是将此物当做花卉。
后来,有人发现此物果实辛辣,可用作炒菜调料,还能祛湿,这才有了大规模种植。我托人从南边带了些种子回来,今年是第三年,长势喜人。”
吴庄头接话道:“镇子上好几家饭馆早早同东家预定了辣酱酱。今年辣椒大丰收,光是卖辣酱酱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。”
叶慈看着半片山的辣椒地,心里头还是有些嘚瑟。
她说道:“不止是饭馆,还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从我这里订购。他们尝过用辣椒做的菜,一个个都上瘾了。
很快我们云霞山辣椒酱就会传遍大江南北。等到更多人适应了辣椒,届时,可以组织山下面的村民用山坡地种植辣椒,也算是多了一份收入。”
“你要组织村民种植辣椒?”刘珩很意外。
叶慈对他的问题更奇怪,“难道官府有规定不能这么做?”
刘珩有些担心,“那倒是没有。只是,你有没有想过,村民们要缴税,都去种辣椒,每年的赋税怎么办?”
叶慈哈哈一笑,“一听你这么说,就知道你不了解农事。我都说,是利用山坡地种植,不占用水田,更不占用麦田。
说实在话,用山坡地种植麦子,所需要的水源是海量,灌溉就是一个大难题,产量还不高。同样一亩山坡地,种植麦子肯定没有种植辣椒赚钱。
你总不能让村民只种稻麦五谷,好歹也得让他们种点别的有点收入能买盐买油,偶尔吃顿肉,过年扯两匹布做新衣服。
殿下可能不知道,粮价贱,一斤粮食抵不上半斤辣椒。辛苦一年,种出来的粮食卖了,还不够买两壶油。如果不是因为不种粮食就要饿肚子,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乐意种粮食,辛苦又遭罪又卖不出价钱。”
“幸亏有东家为我们做主,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。”吴庄头在旁边附和道。
刘珩微蹙眉头,“此地赋税很重吗?”
“赋税重不重得看收成。以殿下看来,武清县算是上等,中等,亦或是下等?”叶慈含笑问道。
云霞山叶家庄隶属武清县,附近村民自然也是武清县的民户。
这个问题难不住刘珩,他说道:“朝廷黄册,武清县属于中等县。赋税也是依照中等县收取。”
叶慈抓起一把土,“可你看这里土地,配得上中等县的标准吗?至多算是中下等。赋税却按照中等县的标准收取,你说当地的百姓压力大不大,赋税重不重?
只可惜,武清县文风不盛,没有什么名门世家,也没有朝廷名臣。如果本县能多出几个举人进士,能有人在朝中做官,用心操作一番,将武清县降为下等县,赋税才算合理。”
“你这是挖朝廷的墙角。”刘珩斥责道。
胆敢私下操作,将中等县降为下等县,这是典型的乱法,祸乱朝纲的举动。
如果人人都这么干,朝廷岂不是乱套了。天下都得大乱。
他是真没想到,叶慈小小年纪,竟然有这等野心。和她的身份年纪完全不匹配。
叶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,“武清县一年的赋税,就算减去三分之一,对于朝廷而言连九牛一毛都不如。却可以惠及数万百姓,让他们安心耕种,念着朝廷的恩惠。哪天国朝有难,武清县的百姓就是你们刘家的忠臣孝子。这笔账殿下算不清楚吗?”
刘珩就一句话,“黄册乃是国本!”
国本不可轻易动摇。
动摇国本,就是动摇朝廷根基,动摇刘氏江山。
他提醒叶慈,“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,切莫到外面乱说。如果是在京城,就凭你这番话,足以将你打入诏狱,治你一个造反的罪名。”
叶慈闻言,不由得一乐,“哎,我想好了今天的菜单,就用辣椒开会。所有的菜都要放上辣椒,而且要放好多好多。”
刘珩嘴角抽抽,很心塞。
故意的吧!
她一定是故意的吧!
明知道他受不了辣,还搞辣椒开会。
分明就是报复。
他嘀咕了一句,“你也忒小气。”
“殿下说什么?我没听清楚。”
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,叶慈还掏了掏耳朵。
刘珩直接冲她耳朵吼一句,“小气!”
叶慈哈哈一笑,“我就是小气。我不仅今天辣椒开会,明天也要辣椒开会,后天也要……”
“本殿下饿死算了。”刘珩说完哼了一声。
叶慈见他这副模样,乐不可支,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。
不远处,张五郎看着这一幕,心情很是复杂。
听说是一回事,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。
早就听说三殿下和叶慈相处融洽,关系亲密。亲眼见到依旧受了刺激。担心更胜从前,也更加坚定要让三殿下和叶慈尽快撇清关系的想法。
他悄声问邓少通,“平日里,叶慈和殿下相处,都是这般没大没小,不顾尊卑上下吗?”
邓少通可算是找到告状的机会,“好让张公子知道,自殿下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,叶慈就尊卑不分,分明没将殿下放在眼里。而且她野性难训,多次提醒依旧不听劝,一直我行我素,没规没矩,也就是殿下能够容忍她。”
“殿下笑容多了,比起在京城的时候身体情况也是一日好过一日。”徐久治插话道。
张五郎闻言,眉头紧蹙,越发担心。
叶慈能让三殿下身体好起来,这是好事。但,叶慈和三殿下的相处,两个人之间那般亲密,可不是什么好事。这样下去,鬼神之说更是有鼻子有眼。
邓少通扫了眼徐久治,早看对方不顺眼。
他说道:“咱家没有否认叶姑娘的功劳,殿下身体好转也是事实。但是,她多次放肆举动,坏了殿下的心性,也是事实。张公子,一直以来咱家都很担心。”
“担心什么?”
“咱家担心叶慈对殿下影响一日比一日严重,担心殿下受了她的蛊惑,更担心因她坏了殿下的前程。”
张五郎缓缓点头,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,也是皇后娘娘派他过来的主要原因。
别看皇后娘娘嘴上什么都没说,其实随着京城谣言四起,皇后娘娘心里头也是忧心忡忡。
徐久治有心提醒,“殿下的前程,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。”
言下之意,叶慈就算有影响,影响力也是有限。面对一个小姑娘如临大敌,未免有些小题大做。
“徐大人此言差矣。陛下的一念之间,谁能保证没有叶慈的影响,谁能保证没有谣言的影响?万一,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,改变了陛下的心意,如何是好?”
“不是万一,而是肯定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。”
邓少通和张五郎一唱一和,徐久治张口结舌,无法反驳。
谁能保证陛下不会受谣言影响?没人能保证!既是无力,也是没胆。
事关身家性命,岂敢轻易作保。
又不是三岁小孩,保证如何如何……
邓少通再次忧心忡忡,“可是殿下态度坚决,而且对于回京一事并不着急。以咱家对殿下的了解,就算回了京城,他也会安排人照顾好叶慈的生活,甚至有可能替叶慈出头,帮她问平武侯府讨回公道。
想要彻底斩断殿下同叶慈之间的牵连,此事实属不易。张公子,你可有什么法子?来之前,皇后娘娘有什么交代,你不妨一并说了。”
张五郎轻声一笑,特意压低了嗓音,“彻底斩断的办法,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。只要人不在世上,何来牵连?可是,殿下绝不允许我们这么做。
如果私下里我们胆敢对叶慈不利,殿下翻脸事小,就怕秋后算账让我们当中某人或者所有人给叶慈陪葬。我求富贵,张家也是求富贵,我肯定不能做让殿下含恨在心的事情。
当皇帝的都是孤家寡人,杀子女,杀女人,杀妻族,杀母族,杀自己族亲,从古至今比比皆是。张家可不想成为刀下亡魂,成为被屠戮的母族。徐大人,之前殿下是怎么说的,你再说给邓公公听一听。”
徐久治轻咳一声,悄声说道:“殿下说他都要。既要那个位置,也要情义。他不愿意做孤家寡人。”
“话是这么说,真到了那个位置上,可就由不得他了。”张五郎轻笑一声。
邓少通则说道:“至少目前,殿下是真心要做一个有情有义,恩怨分明的人。”
这就难办了。
张五郎努努嘴,“没到绝路慌什么。不是还有她吗?”
他的目光看向叶慈。
三殿下的路被堵死了,叶慈就是他们的机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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